玩踢鍋時,我跟秦川分在了一撥兒。
跟他一撥兒一點好處沒有,他永遠不向著我,只要和我有關,他就會對著干,完全不分敵我。所以從在地上畫線開始,他就挑我毛病,踢不到秦茜扔出的迴旋包,也全都怪在我頭上了。
「再踢不著就不帶你玩兒了啊!」
當我再次站在白線畫的「鍋」前,秦川在一旁兇巴巴地喊道。
秦茜笑眯眯地來回搗鼓著沙包,我眼睛一刻不離,盯著她到底往左扔還是往右扔,汗都快流下來了。
「喬喬,你看好了啊!」
就在秦川指手畫腳的時候,秦茜朝左邊扔出了包,受秦川影響,我的身子已經往右了,又忙掙扎著向左踢去,結果包沒踢出去多遠,反倒把鞋高高甩到了旁邊的平房上。
那時女生穿的是那種腳背上一條寬鬆緊帶的小白布鞋,又便宜又結實,就是不太牢靠,經常玩著玩著就掉。鞋飛出去,我只能在原地單腿蹦著,秦川毫無同情心地哈哈大笑,被秦茜一巴掌拍在後腦勺上:「笑什麼呀,快去將軍爺爺家借梯子!」
住衚衕的小孩上房夠包、夠球、夠毽子那是家常便飯,將軍爺爺家養花,有個木頭梯子,我們常去找他借。沒一會兒,一群小孩熱熱鬧鬧地搬來了梯子,鞋掉在了辛原哥家的房頂上,秦川像只猴子一樣爬了上去。要是往常,他撿了我的鞋一定還要在上面耀武揚威一番,假裝要給我又不給,看我急得哭他才過癮。可那天他上了房就沒了動靜,也不知看見了什麼,攥著我的鞋探頭探腦朝院子里張望。
「秦川,你幹嗎呢!快下來!」我單腿蹦著,沒好氣地喊他。
秦川回過頭,朝我「噓」了一聲示意我不要說話,然後使勁擺手,叫我也上去。
好奇心戰勝了一切,我也顧不得髒了,光著一隻腳就爬上了梯子,秦川拉住我向下指,原來辛原哥正往他養的信鴿小白腿上綁紙條。
辛原哥不愛和人打交道,但是他特別喜歡鴿子,早幾年他自己在院子里搭起了籠子,養了一群信鴿。他養的鴿子是我們這片最好的,讓飛就飛,讓落就落,要是放鴿子時遇見別的鴿群叉了盤兒,他只要拿著掛紅布的鴿子竿指揮幾下,他那群鴿子就能從鴿群里飛出來,而且每次都能帶回一兩隻。連衚衕里的老鴿子把式都誇辛原哥會調教。這群信鴿里,小白是他最喜歡的,白羽短嘴,特別漂亮,我以前常見他抱起小白摩挲,但見他往鴿子腿上綁東西是第一次。
我和秦川正看著,院里北屋門開了,秦奶奶走了出來,她一眼就看見我們倆在房頂上站著,拿著笤帚疙瘩指著我們喊:「川子!你又帶喬喬上房!都給我下來!」
秦奶奶一嗓子嚇得秦川踩碎了一片瓦,我慌慌張張地拿起鞋穿上,這時辛原哥抬起了頭,他看了看我們,什麼也沒說,只是一撒手,高高拋起了小白。小白帶著一群鴿子,撲啦啦地從我和秦川身邊飛過,我們獃獃地站在房上,而辛原哥一轉身就回了屋。